在《招远县志》清顺治本中记载:罗山云屯顶有一座观,是古代神仙的遗址。每当轻云四合,浩月初升,在这里最适宜饮酒、作诗、唱歌和高谈阔论。道家真人丘处机在此修炼,并赞道:“云屯顶,云冥冥,天风动摇飞雨零,山高谷深复何有,白石磊磊松烟青,春风浩荡漫山谷,自上似欲超天廷”。
古人游评
东北诸山为一邑之名胜。久有往游之兴,而因循未果。
今岁初夏,会东村杨老,此志偶协,遂携后生二三辈以往。余素不饮,而东村亦性不喜酒,止赍乾糟菜茹而已。
二十五日饭后,行至埠后,从者留觅脚力,余遂与东村先行,抵下观许久,在后者方到。稍步松林,遂相与共饭。饭毕,东寻班仙洞,道士云:“至彼可三四里”。出观门,渡涧水,过一漫埠,复渡一涧,即登山。
山甚陡峻,行不数十步,余已倦矣,数人扶掖以行,踉跄又数十步,喉乾足弱,不复能前,枕石而卧,良久,喘息始定。仰视山巅尚远,则见杨老已据坐石上欢笑招余矣。余羡之,有若登仙然。时日已将暮,勉强徐步以上。至则大石横亘,左右皆深涧,俯瞰可怖。诸子从容甚适,时推石坠之以为乐。
循山而东,峰峦迥合,望之无际,鸟道盘旋;乍高乍下,大要非山脊即山腰,未当踏寸土也。据石藉草,时时偃休。前行诸人,或隐或见,或时不见而闻其歌笑声。既过险道,去洞不远而尚隔一山。余渴甚,令一童先行取水。顷之,自前山提壶而下,迎取饮之。甘露醴泉不为过也。
道士宋迎,扶余至山顶,则见四山环抱,而洞负山南向,悬岩峭拔,壁立干仞,祠宇正承其阙,真仙灵之窟宅也。道士扶余下峻坂,对洞坐望久之。东村坐洞上真武庙前招余。遂越洞门左折而上,垒石为蹬,凡数折,石蹬穷处,有两石侧立,自相撑柱,中阙若门焉,穿石而出即庙。庙甚狭,止可容一二人,皆凿石为之,门外平石尺许,下临无地,俯视千峰万壑,争奇献秀,令人有遗世独立之想。庙侧有碑,字半磨灭。东村言:“庙旧有石门,前护以石槛。山多松,松之垂岩者,尤为奇绝,今皆废矣”,闻之可为太息。庙已在洞上,仰望山头,尚不知相去几许也。
夫自涧底而望洞,自洞而望庙,自庙而望山,则山之高可知矣。东村言:“城中望东北诸山最高者,即此也”。比下至洞,则暮色苍然,自远而至矣。洞前为矮屋数楹,皆南向,西为神祠,东道士居之。屋皆半入嵌岩,前荣缭以短墙,树墙下以椒,徘徊瞻眺,既久,而后就寝灯炫皆无,焚松枝以代照,卧榻之侧,以席贴壁,发席而视之,有穴焉,出自穴,即洞也。前为屋所占,其中逼侧污秽。盖室本因洞而修,室成而洞因以隐,亦可惜也。
余与东村接榻而卧,东村自言童稚时避兵寓此数月,因为余谈祠宇之兴替,山林之盛衰,历历如在目,至夜分犹未寝。披衣出户,残月朦咙,隐映石壁,亦一奇观也。卧思赍来食物,寄下观中,此中道士一无所有,晨炊不给矣。天未明,分遣二童,一往下观取所寄者,一赴台上集市菜觳。
晨起,迤逦登览以需之,西行者不须臾而返;日既高始见东行者循山涉涧而来,遂具食。食毕,道士送至山头而别。由旧路抵下观,因询上观之路,道士言:“有三路,一由窟窿涧,一由冲天涧,一由六公涧。”窟窿涧道险人迹罕至,冲天涧稍平而无所观,遂定六公涧。
取道以上,北行二里许,遂折而西,入深涧,仰视,两山夹峙,高插云汉,而人行涧底,宛转崎岖,乱石丛杂,数步一休,犹若倦剧。道傍皆野花杂卉,蒙茸葱蒨,不可名状。时有泉流石上,清莹可爱。东村邀余濯足,余未之应也。
西抵九盘山,滴水崖在其左侧,就视之,石壁崇悚,旁张两翼如椅,水自壁端悬注而下,如缕风引触,则洒然惊溅如迸珠碎璚砰磕有声。令从者以壶就挹注之,於道润喉。崖下皆积石,水渗入石罅中。云:“往时既潴而泻,今天旱无有也”。崖间草本蓊翳,萝蔓蔽墟,微风时动,如翠涛滉漾,坐玩久之不忍舍去。
既过山,北折而下,即六公涧,有颓垣存焉云。其下有土洞,未暇寻也。涧东西袤,而南北狭,越涧即上九盘,山益陡竣。余倦甚,且休且登,良久仅及其半。有道士来迓。扶策,然后能至山顶,则平地也。路旁有石碣,又有数石柱立田间,云:泰山行祠之遗址。
过山阴下坡,冈垄颇宽衍,即其处立观焉。环观皆山也。观后平地无几即深涧,涧北山口望见海,即其处稍加修葺,足为奇观,今惟以堆积柴粪而已。此观之大较也,其西遍山弥谷皆松也。云:过此迤西,松益多。亦不暇往。观中墙垣皆废,室庐敝甚,惟正殿新修,颇壮丽,盖毁于火而重为之也。殿前巽隅有碑,刻邱长春诗,字半磨灭,然诗已盛传矣。殿内悬一牌,载修造记,读之为发一笑。然兹行,所历数处,石刻大率类此,其不为山灵之辱者几希。
览毕坐殿后西小室一饭。余意留宿,而同行者有归志,不得已遂匆匆下山。晚宿下观,天明科头而行,过埠后早饭以归。
余因追忆,庚戍夏,以鲁竹翁之招,至下观,信宿而还。然当时心事郁郁,绝无好况,止应县公之命耳,观外未始别寻一步也。顾自是往来于怀,迄今始一游,偿宿心焉。又以所与俱来者,一老之外,二三童稚而已。且匆遽而返,不无遗憾。
然,余闻诸庄生:“人贵自适其适,而不贵适人之适。”由此言之,则人之游,要于其适而已,此外奚足计焉。因援笔为之记,以当卧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