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于对老宅的保护,岳家村村委会就设在“张老道家宅”。门前一方上马石经不起岁月历练,深陷地下将与地面平行。大门两侧枕石各有石刻,一幅是“五福捧寿”,另一幅早在“破四旧”时被砸得面目全非了。两扇厚重的木门“吱呀”着开启,走进老宅,空旷的老宅瞬间回响阵阵脚步,仿佛又听到家丁传唤、车水马龙的喧嚣。门廊尽头一对燕尾不知去向,据看宅老者说,那是一对儿飞凤,与门外一道铁花栅栏相映成趣,雕工精美堪称一绝。门廊两侧各有佛龛,龛依旧,佛已不见踪影。张喜荣介绍说,面阔五间的“张老道家宅”是典型的晚清“硬三室”建筑,保存如此完整,在东三省范围内已不多见。后经测量,正房方位占子午向(正南正北),那个年代只有庙宇才可以选这个方位,由此留存至今的“张老道家宅”更显得弥足珍贵了。
正房屋脊上两朵飞云彰显出些许檐牙高啄的气势,青砖黛瓦散发阵阵幽古芳香。整座房屋均为“磨砖对缝”,屋内巨株擎梁可以看出当时建筑工艺朴实厚重。因而它历经百年风雨而岿然不动。房垛各处为浅浮雕,有“榴开百子”、“花开富贵”等图案。其中山墙之下的“棋琴书画”最为精美,极富动感的绶带形象逼真,反映出当时石匠的高超技艺。占地约1000平米的老宅被丈余高墙包裹着,墙上原有八面铜钟,整坐宅院不失显赫庄重,同时也能让人感觉闭塞和压抑。据说墙外原是绵延数里的七行杨柳,房屋主人暮年也有一番闲情逸致,时而聆听暮鼓晨钟,自度曲律,轻敲檀板、慢拢丝弦,放眼满目野花竞发、彩蝶纷飞,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范。
宅院中用以防卫和象征权威的四角双层炮楼早在建国之初就遭毁损,空余残垣断壁。当年辽南一带悍匪周宗申曾率领百余喽罗攻打张家宅院,却被张家固守炮楼的三十多护院打得一败涂地。三天后,久攻不下的周宗申单枪匹马背向走进张家,给张国文下跪后连呼三声“干爹”,精疲力竭的张国文欣然收下义子,并以匣子枪和快马相赠,从此张家与这些“动处为匪,静时为民”的绿林人物结下渊源。
从与“张老道”同族老人张秀芝那里,听说不少关于“张老道家宅”主人的故事,“张老道”原名张国文,又名张云华,1879年(清光绪五年)出生,初为长工,后主人家中频遭劫掠,便入了马帮。在日俄战争中张国文曾对俄-队军饷成功打劫,后逃亡北镇医巫闾山,与庙里一位郎长老相识,郎年迈多病张却对他十分敬重。郎道人去世之后,嘱托张国文“代管”衣钵。后俄国战败,张国文复出,置下良田1200多亩,长工多达30余人,护院30人,并在奉天城经营“老天合”商号,天津经营“老百货”,生意兴隆,隔月用马队运回金银。
东隅已逝,桑榆未晚。业已迈入迟暮之年的张国文,开始厌倦商贾沉浮、战乱苟且,对他的桑梓之邦流露别样的顾。于是他大兴土木,建起这座幅员近一平方公里的豪门宅第。1929年10月1日,张国文为其母嫂立先孝牌坊一座,请来的三位能工巧匠足足雕刻了三年零七个月。碑上刻有“志洁清芳”四个大字,为当时奉天省长白佩珩所题,仅此一项耗资大洋八万多块。文革一场浩劫,顷刻间让这座三门四柱三层结构的牌坊毁于一旦,现在,村里随处可见散落的汉白玉,不经意就能从碎片上看到雕工精湛的云彩和枝莲两种纹饰,沧桑中流露着凄凉之美。老宅院中留有一根牌坊柱,上有“节比竹筠心如松柏”八字,字体娟秀行云流水,可惜却无落款。热心的村民指引和帮助下,在百余块残片中,终于找到了“辽阳白永贞”的落款。
老宅中一方青石“功德碑”,静静的沉睡近百年,湮没在一片荒草丛之中,招呼几名年壮村民将石碑掀起,用水冲洗后这才依稀辨认出上面的字迹。岳家村于顺治龙飞三年九月廿七日创立烟户,康熙年间造“九圣神祠”,供奉着火神、龙王、财神、马王、土地等等九位神灵。战火流离,“神祠”被夷为平地,张国文出资对其进行修缮。不难看出当时水深火热之中的劳苦大众,对安然度日追求和向往,崇尚行善积德的“张老道”也在为自己寻求神明庇佑。
1939年5月,张老道在其家中“羽化”,终年61岁。